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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棒（虐）： @陆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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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棒（甜）： @克罗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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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棒（虐）：呸呸

等他再次抬起头时，眼前的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他的眼神在人群之中寻觅，从光亮的地方看向一片黑暗之中，但仍旧寻不见莫扎特的踪影，就像星星消失在一片浓雾的黑夜之中，等他闭上的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他才最终相信，那是真真正正的莫扎特，是天堂的莫扎特从上帝手中申请的一天假期，来人间看看他自己的纪念音乐会，就算莫扎特没有分给他任何的目光，他仍旧享受这样的欢愉。

他笑了，然后他落了泪。

周围的人蜂拥而至都在向他表示敬意并且夸赞他，他只是越过人群，盯着空落落的地方，没了钢琴。人们终于发现他在哭泣，有人递上手帕，有人询问原因。这时候，萨列里格外感谢罗森博格的解围，让他可以像个手下败将一样仓皇逃窜。

罗森博格说，萨列里是因为音乐而感动，为了在座的各位贵族的支持与称赞而感动。但是只有萨列里明白，他只是一个手下败将，一个败在莫扎特手下的愚人。

他为了莫扎特犯下了所有的罪过，却因为这些罪再也见不到莫扎特。

萨列里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只要周围是安静的，莫扎特的那些曲子就开始在他脑海中无限循环，挥之不去。每一个音符都向一把刀一样戳进他的心里，那些欢乐的，蹦跳着的音符就像是对他的嘲讽，睁开眼睛，就连长得很像莫扎特的恶魔都不在，只有他一个人，那些呼喊，那些赞美，那些哭诉仿佛失去了任何的发泄口，渐渐地变成他的心魔，折磨着他自己，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

他堵住他自己的耳朵，音乐仍在继续。

停下吧。他呼喊。

停下吧！他嘶吼。

停下吧！求求您了，将它停下吧……他痛哭。

直到他带着满脸的泪水昏睡过去，他仍旧没能从莫扎特的手里拯救自己。

整个维也纳都在传递一个消息，萨列里大师在莫扎特的纪念音乐会之后就病倒了，卧床不起，甚至人们在赞美萨列里的尽职尽责，传言他在准备莫扎特的音乐会的时候就生着病。

只有萨列里知晓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他确实大病了一场，他确定那和莫扎特临死前的状态一样，他以为他的主终于要来接他，他向上帝祈求可否宽恕他的罪过，他愿意将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上帝，他在床上的时间一直双手合十，祈求上主的垂怜。

他甚至平躺在床上，双手合十，就像举行着自己的葬礼一样，他的脑袋里蓦然地响起了莫扎特的《安魂曲》。

带我走吧，我的主。那是他在心里默念的最多的一句话。

可是，就像上帝愚弄了他，第二天，那病就痊愈了。

难道就连上帝都厌弃我吗。

萨列里带着不甘心，躺在床上盼望着自己重新被病魔缠身。

第三天傍晚的雨，终于将坐在床上的萨列里叫醒。恶魔依旧没有现身。

萨列里恍然大悟，一个简单的，连恶魔都明白的道理。

如果没有那次见面，他的思念就不会决堤，而恶魔就是这样利用了他的思念，他的欲望，如果他能够忘记莫扎特，那么他就能戒掉，他就能摆脱，他就能重新活回他自己，他还能重新成为人们尊敬的萨列里大师，重新变回遇见莫扎特之前的安东尼奥。

于是他命令下人收起所有的莫扎特画像，甚至他自己珍藏在乐谱里的那一小张也不放过，还有那些曲子，那些莫扎特的曲子，华丽的，欢乐的曲子，那些莫扎特随手在萨列里房间写下的一小段曲子，那些完整的手稿，统统被放到了房间里上了锁。

之后那钥匙便不知去向。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萨列里再也没有教授他的学生任何有关莫扎特的作品，就连那些莫扎特影响过的他自己的作品也没有再进行传授，但却偷偷地允许他们在私下来练习，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鼓励，他会特别偏爱那些练习莫扎特的学生，也许就连他自己也并未察觉这点，于是他的学生里面偷偷地比赛。

而萨列里就像是那些对于权贵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执法官一样，他禁止着莫扎特却又希望别人赞颂欢喜着莫扎特，他喜欢看别人弹奏莫扎特，喜欢别人谈论莫扎特，喜欢别人称赞莫扎特，却从他本身拒绝着这些东西，仿佛回到了当初。就像是吸了仅仅适量的毒，吐了只有三圈的烟，喝了不过一杯的酒，上瘾而又抽离，激动而又不满足。

而他的学生们终于知道，该如何才能见到一位更加严厉却反而有些滑稽的老师。

当他们在课堂上弹奏起了莫扎特，他们的老师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青筋暴起，生气极了，在钢琴上胡乱地摸了一把，就像是能覆盖住之前的旋律一样，之后气冲冲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我说了，你不该这样做，你不该这样做的。”类似于这样的句子，在临关门的前一刻不忘朝着他的学生大声呵责，“我说了要多用手指而不是手腕的力量”，接着萨列里大师的门便会重重地摔上，今天之内你是别想再看到他。最让人喜欢的部分，是第二天，萨列里便会重新变得优雅而高尚的样子站在你面前，并为他昨日的失礼而道歉，这样的恶作剧屡试不爽。

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萨列里，他们的老师，从来没有打断过莫扎特的曲子，即使弹得再烂也没有，一次都没有。只有在他学生的一曲终止之后他才会有这样的行为，就好像用全身在告诉你，请不要停止莫扎特。

一开始他的学生们还在为谁能看到老师最出格的行为而争先恐后地尝试以及分享，要知道他们弹得越好他们的老师便动作更大，但是，久而久之学生们便厌倦了这个游戏，这场比赛也就在不经意中结束了。从此，萨列里的课堂上就再也没有了莫扎特。

渐渐的，他们发现，自己的老师开始变得寡言而憔悴，眼神涣散，窝在一旁的沙发上，就像街边的随便什么小老头儿一样，丢了魂儿。最后就算别人叫他的名字，他也开始很少回应，有人说，萨列里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上帝从没有给过萨列里好处，但唯独有一件事，萨列里称之为奇迹，并在圣像前面跪了一天一夜。

当第二天的早晨，他又一次摸上黑白琴键却不能完整地弹奏出《小星星》的时候，他开心极了，或者用上他仆人的描述最为合适，“我从来没见过大师弹错还如此兴奋，就像是他当初第一次尝到巧克力的滋味一样，别提多开心了。”

这种类似的情况出现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明显，大家担心急了，他反而松了一口气一般，过得自在。他开始渐渐忘记，最先忘记的是莫扎特的长相，接着是他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大小事情，最后他开始一小节接着另一小节地失去着莫扎特的音乐。终于他不害怕那些莫扎特的曲谱了，不畏惧莫扎特的肖像，就像那些刚刚戒掉毒品的人，在毒品面前那种独特的自豪感，突然他想再看一看莫扎特的手稿，照着那些谱子弹奏莫扎特，可是，他再也没有找到那把钥匙，也最终没有获得乐谱，就算获得，他也悲哀地发现自己记不住任何一个小节，就像一个钢琴的初学者，一个键一个键地摸索。

直到他忘记他自己会弹钢琴的那一天，那天天气很好，凉爽，窗外有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对于五月的维也纳来说，这天气并不稀奇，甚至萨列里觉得这样的天，天边会出现一道彩虹。大师坐在他的摇椅上，就在这天他完全失去了他的音乐。当然，他终于再也记不起来莫扎特，他想不起来莫扎特是什么样子，想不起来莫扎特这个名字，想不起来莫扎特的音乐，他想不起来莫扎特的任何一点，就像他早就想不起来的自己，仿佛萨列里和莫扎特这两个名字从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一般。

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萨列里笑了，隔了很久，从他忘记什么是笑开始 。

模模糊糊地他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看到您笑了，我就放心了。”那声音说。

“你是谁？”萨列里问。

“我来接您了，我的大师。”那声音说。

“你，是天使吗？”萨列里听到那人轻轻地笑了笑，他看到一扇门，那扇门有着纯白色的柔和的光，正是萨列里那一直上着锁的门，房门打开，从那房间里走出来的，是和那房间中画像一样的人，但他仍旧不能喊出他的名字，张了张嘴又闭上，接着又张开，焦急地就像上陆的鱼。那人浑身带着来自天堂的温暖，嘴里哼唱着的是《安魂曲》那未完成的部分，终于，那人张开双臂抱住了萨列里。那一刻所有记忆重新涌现，所有乐曲一同奏响。

“安东尼奥。”那人说。

“莫扎特。”他轻唤。泪水已经决堤，浸湿了他的衣领。

根据那些老仆人讲，萨列里在临终前哼唱着从没听过的曲子，就坐在摇椅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扇上了锁的门，脸上的表情奇怪，又是哭又是笑，眼神里却充满了温柔，在轻唤了一声什么之后，便突然地断了气。所以这么奇怪地去世，他们不得不编造其他的理由告诉他的学生和好友萨列里去世的消息。

在萨列里下葬后的第三天，那把钥匙也奇迹般地出现了。

然而，萨列里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终于想起一切的时候，远处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引起了他的注意，恶魔最终露出了他狡黠的微笑，萨列里闭上眼，他的肉体留在了人间，而他的灵魂在混沌中坠落了九个晨昏。

第四棒（甜）：  @西下的夕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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