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_pei

写在前面：无料放文，作者AU，美国队长已死，Tony删脑重启后。短小难吃，见谅，感谢所有阅读和红蓝手。顺便求repo。

红色？

光照在他的眼皮上，他的眼睛疼痛酸胀得难以睁开，可是他还是硬撑着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抬起手臂，试图用手遮挡眼前的强光，手上是鲜血，他看得见，周围全是红色。血，他告诉自己，周围全都是血，鲜红色的，比刚才还要刺痛着眼睛。他慢慢跪在地上，发现自己的每个骨头节都在叫嚣着疲惫和疼痛，像被汽车碾压过一样，他有些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末端。他跪在地上，伸出两只手，颤巍巍地捧起一把鲜血。他渴极了，甚至沙漠里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的嗓子在冒烟，发酸，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蜕了一层皮，黏黏地糊在嗓子眼儿上咽不下去。他把鲜血离近了他微微张开的嘴，想要偷偷地喝下。

“Tony！”他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Tony！”声音又一次传来，他分不清是那人又叫了他一次还是远处传来的回音。“Tony！”在第三次听到的同时他转过身，跪在血泊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人站在台阶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从那人的脚下，不断有血往下流淌，缓缓地，煎熬着。他抬了抬头，向上看去，一个人，三个人，七个人，数不完的人，那些人都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感觉后背一紧，放开了手中的血。

血水从他的指缝中穿过，变得冰冷，最终没有落回血泊里，在空气中挥发不见。他站起身，看向那些人。突然人群之中他认出了一个面孔，虽然被遮挡住了，但是他可以肯定那是他曾经不小心误伤的孩子，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歉意。接着他看向他处，那个人的脸他好像也见过，没来得及救下的便利店员工，他知道那是哪场战役，他眼里的歉意更深。他接着转头，渐渐地他几乎认出了所有的脸孔，那些他伤害了的，没来得及救下的人们，一种名为愧疚的情感占据了他的心头。他倒在血泊之中，蜷缩在地上，颤抖着。流淌下来的血渐渐地没过他的头颅，让他窒息。

突然，像是有什么人关上了灯，他陷进了一片黑暗，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黑色？他嘴里念着。

“Tony！”他又听到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Tony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裂开来，他不停地听到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相同的声调，相同大小的音量，都让他头痛，他轻轻地晃了晃脑袋，想要把声音晃出脑外，然而声音却一次比一次清晰。

他打算睁开他酸胀疼痛的眼睛，好让自己看得见究竟是谁在叫他，这个声音很熟悉，可是他却不知道是谁，他试了试，把眉毛尽力地往上挑起，可是眼皮还是紧紧地黏在一起，他想要伸出手揉揉眼睛，可是他的双手就像是被束缚住一样，动弹不了。

“Tony！”他又听见那个声音，很清晰，仿佛那声音的源头就在他的眼前，这次，他使劲将自己的眼睛睁了开来。

*

白色？不是红色也不是黑色。

这让他感到奇怪，那些红黑色的影像就像是做不完的梦，循环往复，甚至让他几乎忘却自己还有另一个世界存在，而他自己也是实实在在地活着。

眼前的景象让他陌生又熟悉，像是离开很久又回去的故乡，他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又眨了眨眼，才发现唯一不变的是源自自己身上的疼痛，他抬起头往自己的身下看去，他躺在一张床上，虽然他的床边有几个吊瓶，可这里不太像医院，他把自己的头放回到枕头上，他的脑袋沉重得不像话。他命令自己的手敲了敲床面，可是他感觉不到自己这样做了。

“哦，我的天啊，Boss醒了，Ms Potts！”

Tony听到了一个女声。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对此感到奇怪，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就像是理所应当，他想要让一旁吵闹地呼唤所有人过来看他的女声停下，却在张口的一瞬间犹豫了。她是谁，他问自己。

正在他纠结于是Jarvis还是Friday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刷卡开门的声音。

“Tony！”他听见有人喊他，和他梦里的声音吻合。

他试着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看看究竟是谁，一个金发女郎就这样扑向他的怀了，他觉得自己的肋骨都移了位，吃痛地撇了撇嘴。

女人拉开她和Tony之间的距离， 女人的右手拂过他的头发，他感到熟悉，就像女人经常这样对他似的，他张了张口，却停在那里。女人期待的眼神映在Tony的眼睛里，他很难受，他回应不了这份期待，他叫不出来女人的名字，“P”字的口型就在那里可是他接不下去，他无奈地合上了自己的嘴，用眼神表示他的歉意。

女人没再说话，仿佛心领神会般再次搂他入怀，这一次更加温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的下巴放在女人的肩膀上，看着几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面露喜色。

Tony觉得那些人既熟悉又陌生，用最准确的形容就是几年未见的老友。

女人放开Tony，接着站起身，站在人群里，Tony觉得他们像是一个团队，可是他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人群和Tony聊了会儿天，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事外，他只能用轻轻的点头和尴尬的笑容回应他们的期待。刚才和他拥抱的女人像是看出了什么，她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张口说道：“Tony刚刚醒过来，我想他还需要休息，今天大家就都先回去吧。”

Tony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送走那些来看他的人，他松了一口气，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拉住女人的手。

女人回过头来凑近了他，他张开嘴说了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我是谁？”他问。他的声音很小，带着沙哑的粗糙质感。女人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手，Tony松开自己的手，女人转身看着大家一个接着一个走出房间。

等人都出去后，她转身，对着Tony小声说道：“I’m Pepper.”然后带上门离开。

那些话被站在门口的红发女郎听到了，Tony透过房间的玻璃可以看到两个人发生了一点点摩擦，那个自称“Pepper”的女人背对着他站着，红发女郎叉着腰，朝Pepper使了一个眼色。Pepper转身和他对视了一秒，回过头去，又说了两句就和红发女郎离开了。

Tony觉得她们一定是在因为他争吵，但他太累了，他的脑袋很沉，迫不及待地想和枕头进行亲密接触，他放下自己的身子，让自己平躺在床上，然而躺下并没有让他觉得舒服，自己的骨头还在抱怨，他不得不又将自己撑起来，换了一个姿势躺下。

他累极了，可是他不敢，他不敢闭眼，就连轻轻地眨一下眼睛都让他害怕，他怕自己的上眼皮碰上自己的下眼皮就会重新把他打回他的梦境，做那个他以为永远醒不来的梦，睁眼就是血红直至黑暗，再由黑暗涌现血红。

可是他控制不了，他还是跌进了睡眠，梦里空无一物，黑得可怕。

*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又或者是一年，他记得黑暗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想问那人是谁，却发不出声音，这次不是Pepper，他告诉自己，甚至他开始怀疑之前的声音。

他撑起自己的身体，把枕头放在腰后坐了起来，他的身体仍旧没有摆脱疼痛，就像他想象的一样，他醒过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工作。

“那个，那个谁……”他吞吞吐吐地张口。声音如之前一样沙哑。

“我叫Friday，Boss.”女声说道，“我想我是个AI管家。”

“Boss？你一直这么叫我吗？”他问。

“是的，Boss.”Friday答道，“您......”

“把电脑递给我，我要工作。”没等Friday说完，他就抢先说道。他觉得自己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别的，他先要弄清楚自己是谁。

“不行，我想现在您需要休息。”女声说道，带着不像机器一般的关心语调。

“把电脑给我，Friday.”他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如果您坚持，我想我需要呼叫Ms Potts了。”女声说道，并故意响起了拨键声。

“我想，我才是Boss，至少你是这样叫我的，所以你最好听我的话，或者我觉得……”在他嘴里可以吐出来什么威胁的话语之前，电脑先他一步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他听见他的AI无奈地哀嚎了一声。

他掰了掰手指，试着让自己的手不那么僵硬。他在百科上打上了Tony，弹出的第一个条目就是“Tony Stark”，他看了一眼“Tony Stark”的照片，那个人长得很好看，他这样在心里评论道，“嘿，我叫什么，Friday。”

“Tony Stark，THE Tony Stark，Boss.”Friday回答道。

他撇了撇嘴，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屋子里没有一面镜子，也就是这个原因他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自己，他这样想。他点开那个条目，简单又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有关自己的个人信息，自己的公司，自己的战甲。他把自己的手缩回到被子里面，轻轻地前后晃动了两下自己的身体，“我居然是个超级英雄，看那战甲的配色，简直太棒了，不愧是我。”他这样说道，“我想现在就穿上它出去飞一圈儿。”

“很高兴听你这样说，Tony.”红发女郎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口，倚着门框站在那里说道。Tony伸出一只手关上了他刚刚查看的页面，接着又把它缩回到被子里面，他放进被子里的手，不易察觉地用指甲扣了扣床单上的布纹。

Tony让自己扯出微笑，他看着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的红发女郎靠近他，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他从被子里面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住女人的第一二节指头节，上下摇动了两下，然后分开。

“别紧张，Pepper已经和我说了你的情况。”女人迟疑了几秒，然后接着说道，“我是Natasha，Natasha Romanoff.”她这样自我介绍着。

“你好Nat.，我想你知道我，我希望我们不是，你知道的，其他什么关系，毕竟人人都爱Tony Stark，不是吗？”他半开玩笑地说道，重复着他刚刚看到的资料。他放在被子里的那只手攥了攥手底下的床单，接着松开，床单在他手底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Welcome back，Tony.”Natasha说。

两人寒暄了几句，无非是Natasha给Tony讲了一些之前的事情，她认为这样也许有助于Tony找回他的记忆，即使这是Pepper明令禁止的，Natasha自有她的分寸，那些会让Tony头疼的片段，或者说是人，她避而不谈，甚至Tony都看出来她在某些地方过于明显的停顿。哦对了，还有既然他已经完全醒了，她就不忘叮嘱Tony少喝点咖啡，少工作，注意休息什么的。

他爱喝咖啡吗，他这样问自己，这或许给他提了一个醒。

等这位美艳的红发女特工走了以后，他管Friday要了一杯咖啡，是他的好儿子Dummy递给他的，如果他没记错。

事实上，即使他喝了一整杯咖啡，他还是阻止不了自己上下眼皮之间的思念之情，等它们沾上的一瞬间，他就进入了梦境，即使他很害怕，他仍旧跌进了黑暗，他闭着眼睛，试着逃避。

“Tony！”他听见有人大声地叫他，带着一点责备。“我说过，今天不能再喝咖啡了。”那声音说道。不是Pepper，不是Natasha，他告诉自己，即使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他还是选择用最保险的排除法来找到声音的主人。

他试着睁开他的双眼，不出所料，周围是一片黑暗，突然，他看到有什么不一样，黑暗中有什么不一样，一颗遥远的星星，像是在天空中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向下洒落点点的光。

*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清醒的时候，自己房间的窗户已经打开，外面正午的太阳耀眼得让他睁不开眼。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战甲，他好想再摸一摸，他起身，拔掉自己手上的管子，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的两条腿放到地上，长时间的躺着让他的肌肉有些萎缩，他撑着自己的床站了起来，他伸出右腿试着向前迈出一步，落脚不稳让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还好他及时扶住了点滴架才避免让事情变得更糟，他最后决定推着点滴架，光着脚一步又一步地挪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脑袋忘记了，身体的记忆却还在，他淡淡地嘲讽了一下自己，然后开门走了进去。那里面简直棒极了，就像是一个超级英雄该有的样子，一应俱全的实验室，天知道他爱死那些机械了，他小幅度地比了一个“Yeah”，却还是不小心扯痛了他有点萎缩的大臂，他轻轻地撇了撇嘴，然后站在实验室的中间大笑了两声。

“Tony！”他听见Pepper这样叫他，Pepper带着一脸怒意站在他的面前，“如果不是Friday及时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胡闹些什么。”她说着用脚尖在地上点了点，同时还有她叉在腰上的手指。

“嘿，放轻松Pepper，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他说着犹豫了一下，然后松开了点滴架，想要转一圈儿给Pepper看，可他的腿却没有那么听话，他们纠缠了一下，这让Tony往前踉跄了一下，险些脸着地。

等他再次站稳身体，他抬起头看了一眼Pepper，她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注意到Tony的眼神之后她才记起要收回准备接住Tony的手。

Tony朝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就被Pepper架到一旁的椅子那里，Pepper按住Tony的肩膀把他按在椅子上。他觉得自己的屁股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上面，没等Pepper松手，Tony就用两只手穿过Pepper耳侧的头发，把她的脸拉近自己。他的脸贴在Pepper侧面的头发上，他轻声朝着那只耳朵说道：“你是最好的。”他松开手，脸上露出了笑容。

Pepper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她愣了一下，“我知道。”她说，然后跟着Tony笑了起来。

Pepper带着他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的战甲，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玩意儿，另外他们还聊了一些他们以前的事，只是有些地方Pepper总是含含糊糊，Pepper说自己是他最后一任女朋友，就此而言，她还比较幸运，毕竟她不用忍受Tony一辈子。Tony装作自己没有听到“忍受”这个字眼，转而询问他是否找到这样一个人，愿意“忍受”他一辈子。Pepper顿了顿，只说自己不知道。

即使Pepper一再劝说Tony不许在康复期间吃甜食，她还是敌不过Tony的撒娇攻势给他买了三个甜甜圈。

Pepper把Tony扶回了他的卧室，看着他吃下第二个甜甜圈的时候，她装作头痛地摇了摇头说：“我永远管不住你。”

他的嘴里含着甜甜圈，但他说的足够清晰“也许有一天我能找到那个管得住我的人。”他说，笑得很开心，就像甜甜圈上的那层糖霜。

“如果......”Pepper犹豫着张开嘴。

Tony把头从甜甜圈的袋子里探了出来，他看出了她的犹豫和尴尬，于是他收回了他的期待，Pepper也就没有接着往下说。

“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Pepper带走了第三个甜甜圈，放在离他比较远的桌子上。

“我爱你。”Tony说。

“我也爱你。”Pepper回应，接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Tony透过房间的玻璃完全看不到Pepper的时候，他掀开被子，跪在床尾，伸手够着放在桌子上的甜甜圈。

心满意足地吃完最后一个甜甜圈，他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也许Pepper确实不是那个人，即使她很好，他想。

一点一点地放空自己的意识，他又一次合上了他的双眼。

“Tony！”他听见梦里有人叫他，他睁开眼，环视四周漆黑的一片，除了那颗星星，什么人也没有看见，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我说过每天只能吃一个甜甜圈。”他听到有人这样对他说。

然后他看见远处从那颗星星上飘下来什么东西，他跑过去一看，是一根羽毛。柔软得不像话，他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

这次也许不长，他告诉自己，当他醒来的时候是个该死的晚上，他在一个房间里呆着，他几乎快要失去对时间的所有感知力了，他告诉自己，他得走出去。

他要掀开被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口袋里掖了被子的一角，他没有在意，掀开被子，下了地。有过经验，这次他走得比上次好，他挪着自己的脚走到了一个大仓库前，他刷了卡，走了进去。他不得不再次唏嘘自己的肢体记忆，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一个仓库，他走进去的时候被东西的数量小小地震惊到了。

他把点滴架放到一旁，开始在一大堆东西里面翻找起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不一会儿，一个晃眼的东西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镜子，他突然意识到，他翻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然而这正是他需要的。

他试图把镜子从一堆玩具下面抽出来，不小心在上面留下了几道儿划痕，镜子比他想象的要大，抽出来的时候费了一些力气，镜子中的他容光焕发，这让他吃了一惊，就好像自带修图效果一样，他翻过镜子试图在背面寻找什么机关。

他没有找到机关，也没有找到什么其他东西，但是他看到镜子背面的右下角刻着一行字：送给我爱的S R。

他感到疑惑，“S”和“R”分别代表了什么，他把镜子夹在腋下，接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思考着将自己的镜子安放何处，最后决定不下的他随手把它摆在自己的床边，只要他侧身躺着就能看到的位置。

“哦，天啊，Boss你从哪里翻出来的这个东西。”Friday突然喊道。

Tony觉得自己抖了一下，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说道：“我正愁没镜子呢，就从仓库刨出来了一个。”他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笑了笑，他的气色比他想象的要好。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向左扳了扳，又向右掰了掰才满意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认为这个东西不应该放在这里。”Friday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的家，我想放在哪里就放在那里。”Tony噘着嘴说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Friday，我开心最重要不是吗。”Tony满意地看着自己找回的那面镜子，躺在床上很快走进了梦里。

“Tony！”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他没急着做出反应，他等着那人说完后面的话，“你不能每次都这么任性。”那声音接着说道。

他睁开眼睛，从星星形状的缺口处，他看到两片纯白色的羽毛落在了地上，他伸手掏了掏之前的羽毛，和这两片放在了一起。

*

他知道自己的睡眠很浅，他睁开眼，模模糊糊地扫视了一眼床头的钟表，凌晨两点十七分，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翻身，打算再睡一觉，不像之前那样长，至少也不要太短，他在翻身的时候扫视到了他昨晚放置在床头的镜子。

镜子里的他，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可他却没有，他把手伸到自己的嘴边，揉了揉，怎么也摸不到嘴角边不自觉上扬的弧度，他感到奇怪，他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莫大的陌生感。

他开始怀疑这面镜子，或者他开始怀疑他自己。

他闭上眼睛打算睡醒的时候再一探究竟。他闭上眼睛，为自己下了一个催眠的咒语，就好像总是有人这样对他说一样，“该睡了，Tony”。

就好像强迫自己忽视掉自己镜中影像的脖子上的那抹金色，像是熟悉又像是习惯。

他又回到了黑暗之中，“Tony！”，他听到有人叫他，“看着我，Tony！”那声音说。还是那个男声，他睁开眼睛去寻找，黑暗中的星星，又落下了几片羽毛，白色的，他走近，一片一片地数了起来，多了十片，他告诉自己。

*

显然半夜起床对他来说很不利，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许是一天，因为当他看向窗外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变得彩色，夕阳让云层像是被谁用水彩渲染过一样。

“Friday！”他开口喊着自己的AI管家。

“请吩咐，Boss.”Friday显然很激动，声音里带着点颤抖。

“通知大家，今天晚上照常。”他说，漫不经心地走出门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照什么常？”Friday显然有些吃惊，她并不知道Tony在说什么。

“电影之夜，今晚。”Tony显然来了兴致，天知道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个，在他说出口的一瞬间，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也许从一开始Pepper告诉他名字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回忆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他的脑子里钻，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有些人他叫的上来名字，有些却连说话的对象都看不清，甚至有些像是被刻意锁上，就连他自己都丢了钥匙。

他的脑袋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又疼了起来，就像之前他回忆起一些事情一样，这次他一如既往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顺便用手指四分着梳了梳自己脑后的头发，有些连黏打结，他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坐回到床上打算做些什么，这时候他注意到了床边的那面镜子。

他把镜子举起来，放在大腿上，盯着镜子看，镜子里的他胡子整齐，脸上带着微笑，他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觉得后背有些发寒就没接着看下去，他把镜子翻了一个面，他盯着镜子背面的那排字，试着找点答案。

“这是什么，我想它不是镜子。”Tony的眼睛仍旧没有离开那行字。

“我说过它不应该出现的。”Friday小声地回答。

“回答我，Friday.”Tony压低了自己的嗓音说道。

“好吧，好吧，Boss，它是一个礼物。”Friday说道，“一个结婚礼物。”

Tony想了想，“S”如果代表“Stark”的话，“R”又代表什么呢，如果同样是一个姓氏，难道是“ Romanoff”，Natasha Romanoff的“Romanoff”。他这样想，可是Natasha已经否认了他们的关系，而他也信任Natasha，所以这个“R”究竟代表什么，他问自己。

“Friday，把电脑给我。”他说。

他把电脑架在大腿上，搜索有关“钢铁侠”，“Tony Stark”的条目，像是有什么东西故意屏蔽掉了一样，条目很少，就连他们的集体照都很少。“钢铁侠在纽约秘密完婚”，“Tony Stark舍弃黄金单身汉称号”等条目都在显示着他已经有了另一半，可是他的另一半却通通没有点名道姓地说出是谁，这让他有些疑惑。

“Boss他们已经来了。”Friday把陷进思考的Tony拽了回来，事实上，人还没到齐，只是Friday不想让Tony再接着想下去了。

当他走出去的时候，大家围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等他靠近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他看，时间就像凝固了一般，Tony举着咖啡，尴尬地喝了一口，刚想开口就被Clint堵上了嘴。

Clint从沙发那头跳了过来，揽住Tony的脖子，用拳头轻轻打了Tony的胸口一下，提高了音量，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一样说道：“嘿，铁罐，现在想起你这些队友来了。”

Tony装作有些疼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然后把Clint从他的肩膀上扯了下来，打趣道：“甜饼都塞不住你的嘴吗，小鸟。”然后走到沙发正中间坐下，让Friday调出了电影页面。其他人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在等着Tony一个一个点名似的。

他看着电视屏幕上的倒影，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大声说道：“电影就要开始了，看来你们不打算坐下了，Natasha，Clint，Bruce，Thor......”

“也许还有St......”最后一个名字就在嘴里，可是他怎么也吐不出来，就连叫出口的声音都小到让人听不清。或许他想说Stark，他告诉自己，他为什么也要叫自己的名字，于是他撇了撇嘴，装作没有这么一回事发生。

大家纷纷落座，如同往日，Clint坐在了Tony左手边的位置，Tony看到Natasha用手拍了一下Clint的后背，Clint吃痛地转过身去瞪了一眼，然后捂着他的后背转了回来。Tony偷偷地在心里笑了一下，然后专心看起他的电影。

电影的后半段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有趣，他渐渐感觉有些困倦，他的脑袋渐渐地往左倾斜，他的胳膊在找旁边人胳膊和身体之间的空隙，穿过去，然后靠近。

“嘿，你在干嘛铁罐。”Clint大叫着躲开，不小心撞到了沙发，向后踉跄了一下然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他揉着屁股抱怨道：“该死的，我又不是美国队长！”

Tony听到周围人倒吸凉气的声音，就连Clint自己也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片寂静，只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美国队长是谁？”他问，然后气氛降到了冰点，他的队友们没再说话，空气里只有电影片尾的音乐声一直没停，悠扬而哀伤。

Natasha站出来，在路过Clint的时候踢了他一脚，然后挡住Clint站在Tony的面前，“你忘了你的童年偶像？”她这样说道，语气平淡得就好像在问“你今天吃饭了没”一样。

然而Natasha给Tony讲过有关她的故事，这个女特工越是平淡的语气就越是在说明着她的刻意，不过Tony也并不想让这里变得更加尴尬，他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调侃道：“哦，是吗，那我以为我会成为小号的美国队长而不是钢铁侠。”接着他发出“哈哈哈”的干笑声，并以休息为由逃跑了。

躺在床上，他强迫自己闭上眼，遏制自己对美国队长的好奇心，他告诉自己，也许他还有机会认识美国队长，但不是今天，他的后脑勺疼得愈发的厉害，他撒气似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然后陷进了黑暗。

该死的，美国队长。他想。

“Tony！”他听见有人叫他，这个声音不是Pepper，不是Natasha，不是Clint，不是Bruce，不是Thor，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他可以确定，这个声音不是来自任何一个来过他这里的人，那么这个人是谁。

该死的，他想。

“Language！”他听到那个声音接着说，他睁开眼睛，正好看着更多的羽毛从星星里落了下来，看那数量，已经多到他懒得去数了，他看了一眼摞成小山的羽毛，又闭上了眼睛。

*

他醒的时候，Pepper正在他的房间里拿着那面镜子，他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碎头发，“早啊Pepper。”

然后他看到慌张的Pepper差点摔碎那面镜子，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将镜子藏在身后，不让Tony看到，Tony偏偏头，透过空隙看向镜子，而镜子里却不止他一个人。

“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Tony。”Pepper说，有些慌张。

“我早说过。”Friday插嘴道。在感受到Pepper和Tony两个人同时的怒瞪后，Friday马上闭了嘴。

“一个镜子而已，你又不能期望从里面蹦出来一个金发大胸的美人。”Tony半开玩笑道。

Tony看到了Pepper无处安放的手指头扣着玻璃，发出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晨间音乐，还有她惊慌的不知道看向哪里的眼神。“总之我要拿走它。”她说，失掉了她一贯的沉着冷静，就连她的声音都在发着抖。

“如果它是你的。”Tony说。

“我的，是我的。”Pepper小声回答着。Tony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Pepper把镜子藏在身后走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她知道Tony看得出来她在撒谎，于是她开始纠结于Tony回忆起了多少。这些他都听见了，在Pepper出门的时候，他把她叫住了。

“我爱你，Pepper.”他说，像是安慰，也像是肯定。

“我也爱你。”Pepper回答，然后消失了。

Tony站起身，他突然想到了昨天的话题，美国队长。

他的后脑勺该死地疼了一下。他想着这件事往前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他又要和其他锁不一样，这把锁不是电子的，可他不记得自己把钥匙放在那里了。

“Friday开门。”他命令道。

“可是Boss......”Friday犹豫了一下。

Tony知道Friday没有给他开门的意思，于是他自己撞向了那扇门，他的身体和门接触的时候发出了闷闷的响声，门纹丝未动，他向后退了两步，又重新撞了上去，他的右边手臂有些疼，但是他没有停下来，他听到门上有什么东西撞在门后，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但是他没有停下来，他能听见Friday在大喊大叫着试图阻止他，可是越这样，他就越坚决，他知道这扇门后面一定有什么。

“喀嚓”一声，门锁被打开了，他没来得及停下，向前跌去，他低头弯着腰扶着门，才稳住自己，他听到门后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摔碎了。等他直起身子，有些东西一瞬间回到他的脑袋里。他头疼得厉害，但他还是走了进去，那些有关于美国队长的东西赫然铺开在他的眼前。美国队长的制服，美国队长的睡衣，美国队长的海报，美国队长的珍藏版卡片，美国队长的画。还有这房间里最不能忽视的，属于美国队长的东西，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试图晃走满眼的蓝色和他他心里的蓝，他扒开门，看向门后，一个相框掉在地上碎掉了，他把相框在墙上磕了磕，玻璃渣掉落满地。他把相框翻了个身，相片里是他和一个金发大胸的男人，他把相片从相框里抽了出来，一张纸掉了出来，他弯腰捡起，上面写着：

Steve Rogers 爱Tony Stark，结婚纪念日快乐。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他脑海中的空白被一一填满，所有回忆全部涌回大脑，就像是洪水决堤而出，他倒在地上头痛不止。他的脑袋快要承受不住。

“Rogers！”“Cap！”“Cap！”“Cap！”“Steve！”“Steve！”“Steve！”“Sweetie！”

那些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

那该死的镜子背面的“S R”分明就是Steve Rogers，他早该想到的，那是他送给Steve的礼物，结婚纪念日的礼物，一面可以反映出他们一起生活的模样的镜子，他早该记起来的。

“Tony！你还好吗，Tony！”Pepper焦急地跪在地上，她捧起Tony的脸，放在她的膝盖上，Tony看到Pepper眼睛里的小泪花，但是他没有空去理会，在他闭上眼的前一刻，他偷偷地攥紧那张相片和那张纸条，把它们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那些声音还在扰乱他，周围充斥着黑色，又回到了原点的感觉，他告诉自己。“Tony！”突然他的世界静了下来，“Tony？”那人又叫了一遍。“醒醒，我是Steve。”他想起男人的名字，男人的脸，男人的声音。

男人就像每一次把他从噩梦中唤醒一样，他多希望这次也是，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接着他兴奋地睁开，黑色，周围是黑色一片。

不全是，他告诉自己，他抬头看向远方，就像沙漏一样，那些羽毛从星星缺口的地方涌了进来。一片接着一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慢慢地羽毛没过了他的脚，他的小腿，他的大腿，他的臀部，他的腰，他的胸，他的脖子，最后就连他的脑袋都淹没在这些羽毛里。他闭上眼，等待着窒息的感觉，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等来。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那些羽毛，那些黑暗，像是被扫除干净。周围一片光明。

“Tony！”他说。然后没了声音。

*

这次他又记不得自己睡了多久，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是他的朋友们，队友们。

“你终于醒了！”Pepper抱着他说，就像他第一次醒过来一样，紧紧地，好像怕再次失去那样。

Tony拍了拍Pepper的后背，带着他独有的音调说道：“Tony Stark是不会死的。”句尾上扬。真的是这样的吗，他问自己。

Pepper有些犹豫，Tony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在Pepper开口之前，他先说到：“不如给我来个甜甜圈或是一杯咖啡。” 

Pepper松了一口气，然后严肃地说道：“你刚醒，不能吃这些。”然后她站起身，打算留下一些时间给Tony自己。

警报响起来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响过的警报突然发出的巨大声音，让大家都吓了一跳，大家跑出了Tony的房间，他从床上落下一条腿，在它沾地之前，就被Pepper拉住了胳膊，她轻轻地摇着头，眼神里却充满着坚定，像是在对他说着“不”。

他拍了拍Pepper拉住他的那只手，“我就只是穿着盔甲兜兜风，这和开着法拉利没有什么区别。”Pepper还是放心不下，但仍旧还是顺了Tony的意思。

当他再一次穿上盔甲飞在纽约上空的时候，他找回了自己作为钢铁侠的感觉。他可以看到敌人来去的方向，他能准确地预判敌人的下一步动作，还有那虽然不完美却依旧高效的团队合作，还有他能听到的呼救声，就像所有求救的声音都被放大，他听得清清楚楚，他飞过去，后背抵着倒塌了的墙板，向上用力，两个小孩子从墙板下面跑了出来。

年龄稍大孩子一句话没说就跑开了，年龄较小的孩子在大孩子身后，瞥了他一眼，然后跟着跑走了。

他扔下墙板，墙板落下时溅起的灰尘没过了他的脑袋，他下意识地用手在眼前挥了挥，然后他飞了起来重新参与战斗，就好像他没有听见刚刚孩子大声的求救里夹杂着“不要是钢铁侠”的祈祷声。

战斗顺利结束，原因被调查出来，是某家大企业制造的混乱，但这只是猜测，目前没有有力证据，他们也束手无策。会议很无聊，他用手肘戳了戳坐在旁边快要睡着的Clint。

Clint下意识地站起身挥舞着他的手臂，等他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连忙道歉，然后转身瞪了一眼Tony就坐了下来。

“该死的，讨人厌的铁罐。”Clint努了努嘴说道，他不带着恶意，环着胸，用余光观察着Tony。

Tony其实有点介意那句话，他没有多想，等待着会议的结束，后半段太安静，吓到了刚刚被他捉弄的Clint。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问Friday要了电脑。

“不是人人都爱Tony Stark是不是，或者是，我是说钢铁侠？”像是在问Friday，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怎么会，Boss，您……”

他打断了Friday的话，接着说道：“告诉我实话，Friday。”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内眼角。

Friday没有说话，Tony看到他的电脑上弹出了一个有关复仇者的论坛。

最近的一次更新就是今天，发布的内容也是今天的，然后他往下翻，距离上次更新有一段时间，然而有一个帖子吸引了他。

“Tony Stark必须离开？”他读出了声音。

“Boss？”Friday小声地询问道。

他接着往下翻滚，里面的内容无疑是让他离开复仇者联盟，说他不配成为钢铁侠，不配作为超级英雄，说他应该为他队友的死负责。

“人们不需要钢铁侠。”他小声地读了出来，从他嘴里跑出来的句子钻痛了他的脑袋，他一只手捂着头闭着眼朝椅子背靠去。

“Tony！”他听见有人叫他，在这个白天，他就听到了Steve的声音，他才知道回忆悄悄地跑了出来。激烈的争吵，他给自己的记忆起了一个名字。从他记得Steve Rogers的那天起，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回忆太多，他必须这样做才能保证自己不再忘记。

“你为什么又擅自行动？”Steve站在门口看着Tony发脾气，就好像他才是犯错误的那个。

“没人让你去救我，Cap。”他加重了那个称呼，“那不是你的责任，是我的。”Tony随意扔开手里的杯子，杯子落到地上碎了，破碎的声音很大，吓了他自己一跳，他小心地用余光观察着Steve的脸。Steve显然认为那是他故意的，而且Steve对此有些生气。

“Tony，你不能这么任性。”Steve说，忍着怒意。Tony没说话，他的无视让Steve真的生起气来。“不服从指挥，你根本不知道责任。你不过是贪恋被人需要的感觉罢了，钢铁侠。”Steve这样说道。说完的瞬间，Steve闭上了嘴，他清楚地意识到他说的话对于Tony的伤害，那些话有些严重且又不是真实的。

他看向Steve，试图用眼神说明，他张开了他的嘴：“那么大兵，告诉我，你需要我吗？”他清楚地看到Steve呆愣的样子，然后他们唇齿相依，把所有怒意发泄在对方的口腔里。

然而画面模糊渐渐地他开始看不清。最后这段记忆结束。可他清晰地听到了。

“是的Tony，我需要你，Steve Rogers需要Tony Stark.”

他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就快要炸裂了，不时伴有嗡嗡的耳鸣声。接着他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嘈杂。他的步子迈得有些不稳，开门时他的腰撞上了门框，发出了一声闷响。

“队长！”他听见Clint的叫声。

然后他不时听到其他人也在这么叫着。

难道是......他这样想着来到了人群中。

“嗨。”他说。

所有人快速地形成了一堵墙，挡在他和嘈杂的源头之间，所有人都朝着他尴尬地笑着。

Pepper也走了过来，试图挡住他的视线，所有人都在这样做，仿佛他见到了就会成为世界末日一样。

可他还是看见了，黑色的头发。

“你们干嘛。”他说，拍了拍Pepper的肩膀，仿佛上面有什么灰尘需要他去清扫干净一样，“我只是来和Bucky打个招呼。”他叫得亲昵，就好像在对所有人说，你们都“过度紧张”了。

人群半信半疑地挪开，露出了那张脸，Bucky干净利落的短发和一身美国队长的衣服让他有点恍惚，他伸出手握了握Bucky的，然后说：“欢迎你回来。”

“所以你就是我的偶像，美国队长？”他问。

“我想不是。”Bucky沉默了几秒然后答道。

“那也许美国队长还在他原来的地方。”他说。然后他想转身离开。

“关于Steve......”他听到Bucky说道。

Bucky还想接着说却被Natasha拦下了，她摇了摇头。

Tony回身微笑着问道：“那是谁？”然后回身离开，没让任何人看到他皱紧的眉。

他进到自己的工作室里，回忆一波接着一波，还没来得及起名，就已经过去了。他坐在椅子上。

Bucky很好，他会成为一个好队长，至少他们不会争吵。

“也许有一天我们应该停止争吵。”他听到Steve这样说，他难得悠闲，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晃动着两条腿，就像小孩子经常做的那样。

“嘿，那就太不我们了，我是说钢铁侠和美国队长。”他说，“如果真的发生了，我都能想象Clint见到世界末日的表情。”他笑得很开心，两条腿晃得更起劲儿了。他打了一个嗝，然后尴尬地含了一小口牛奶就转过身去背对着Steve。

“不，我是说，就算作为Steve Rogers和Tony Stark来说，我们也应该那样。”Steve靠近他，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说道。

“也许吧。”Tony顿了顿，把牛奶喝干净后，又重新倒了一杯咖啡，他听到身后传来“啧”的一声。他从黑暗的电脑屏幕上看到Steve的样子，慢慢靠近他。Steve的右手覆上他的大臂，然后左手拿着喝干净的空杯子，接着弯下腰，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头发里。

他能感觉到Steve动了动鼻子嗅了嗅，然后在他的头发里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早点睡。”Steve说，然后离开了工作室。

那一天Steve Rogers和Tony Stark没有争吵。他这样命名。

他突然坐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就算把眼睛张得竟可能的大，也抑制不住他眼睛里的泪，就像湖泊也承受不住海水的倒灌。

他抓起自己的衣服，跑了出去。

“你去哪？”Pepper问。站在他房间的门口，不小心和Tony撞了一个满怀。

他用手背擦了擦已经滑落的泪水，背对着Pepper，上身用手扶着墙。“我想去找美国队长。”他说。

“Tony！”Pepper大喊他的名字。

“他还在北冰洋里，我没把他捞上来，都是我的错！”他背对着Pepper大喊着，发着无名火。他的眼泪落下两滴在地上，他跑了，逃跑了，他怕Pepper会看见。

他坐上昆式，往北冰洋飞。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Steve开口。他瞪了Steve一眼。“我是说如果。”Steve接着说道。

“我不允许，至少不能再我之前，世界更需要一个美国队长而不是钢铁侠。”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Steve咳了两声，先是表现出了他的不赞同，然后接着说道：“你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会做什么，Tony。”

“亲手把你埋了，现在就可以。”他把Steve压倒在被子里面，用被子盖住Steve的脸。

Steve挣脱开来，翻身压住他，“正经点儿。”Steve说。

“保护你爱的人。”他想都没想。

“那你得好好保护自己。”Steve说，从他的身上下来，躺在他的旁边拉起他的手。十指紧扣。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老冰棍。”他伸手打了Steve一拳。

接着陷进了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谢谢你，Tony。”Steve说。

他紧了紧握着的那只手，想如果他们就这样，一起牺牲在战场上，其实也不错，也许这就应该是他们的归宿，没有先后。

钢铁侠要保护美国人民。他想到了这个名字。

可是美国队长没有在战场上牺牲，他们也没有一起，至少他应该兑现一个承诺，保护Steve爱的人们，当然也是他爱的人们。

头疼得厉害，疼痛让他的脑袋有些沉甸甸的，或许是落泪后的缺氧，他把飞机调成无人驾驶，然后向后靠在椅背上，他最后扫了一眼操作台。

也许他会成为下一个Howard，谁知道呢。

他笑了笑，仿佛是在笑他自己。

他闭上眼，等待着红色或者黑色的降临。

白色？

他感到奇怪，他的世界一片光明，曾经以为的永远做不完的梦再也没有出现，就像是有人为他把噩梦封存了一样。

“Tony！”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声音。

*

如果在以前你问我，我是谁。

我一定会这样回答：

“I’m Iron man.”

“I’m Tony Stark.”

但是现在，我会告诉你。

“I’m Tony , just Tony.”